选秀结束已有五日,储秀宫入选的十名秀女,依旧挤在两人一间的厢房里,等待着册封旨意。看小说就到WwW.BiQuGe77.NEt
最初的兴奋与期待,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渐渐消磨。
每日清晨醒来,第一件事便是问宫女:“旨意下来了吗?”得到的回答总是摇头。
李知微依旧沉稳,每日早起梳洗,读书习字,仿佛并不着急。
可贴身丫鬟却发现,她常对着窗外发呆,手中的书许久不翻一页。
冯婉瑜则焦躁得多。她本就是个急性子,等了几日便耐不住了,在房中踱来踱去:“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?便是封个答应、常在,也该有个信儿啊!”
与她同住的秀女小声道:“冯姐姐别急,许是陛下在斟酌位份…”
“斟酌?”冯婉瑜冷笑,“有什么好斟酌的?李知微是丞相之女,至少该封个嫔吧?我父亲是威武大将军,再不济也该是个贵人。其他人…”
她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不屑:“便是封个常在、答应,也该定下来了。”
可旨意迟迟不来。
前朝也开始有了议论。
这日早朝,礼部尚书周崇安出列奏道:“陛下,选秀已毕,十名秀女已在储秀宫等候多日。不知册封之事…”
萧彻坐在龙椅上,神色平静:“周卿以为,该如何册封?”
周崇安躬身道:“按祖制,入选秀女当按家世、品貌、才情,分封妃、嫔、贵人、常在、答应等位。如今既已选定,理当尽快册封,以安人心。”
“安人心?”萧彻挑眉,“安谁的心?”
周崇安一怔:“自然是…秀女及其家族之心。”
萧彻轻笑一声,不再言语,转而处理其他政务。
下朝后,几位大臣聚在一起低声议论:
“陛下这是什么意思?迟迟不定册封,莫非…有别的打算?”
“能有什么打算?选都选了,总不能不封吧?”
“我听说…储秀宫那边,秀女们都等急了…”
“急有什么用?陛下不急,咱们急也无用。”
乾清宫,西暖阁。
萧彻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,放下朱笔,揉了揉眉心。
赵德胜连忙奉上热茶:“陛下歇歇吧。”
萧彻接过茶盏,却不喝,只握在手中,忽然问道:“赵德胜。”
“老奴在。”
“储秀宫那十个人,”萧彻顿了顿,“你觉得…该如何安置?”
赵德胜心中一凛,知道陛下终于要提这事了。
他斟酌着道:“按祖制,家世最高的李姑娘、冯姑娘,可封嫔位;其余几位,可封贵人、常在…”
“嫔位?”萧彻打断他,“太高了。”
赵德胜一愣:“那…贵人?”
萧彻没回答,反而问:“翊坤宫和乾清宫,离得远些的宫殿,有哪些?”
赵德胜想了想:“启禀陛下,离得远些的…有长乐宫、永寿宫、景阳宫…”
“这些宫殿,”萧彻又问,“哪座离太后最近?”
“景阳宫离慈宁宫最近,只隔一道宫墙。”赵德胜答道。
萧彻点点头:“那就景阳宫。”
赵德胜会意,忙道:“老奴这就去安排。李姑娘可居景阳宫正殿,冯姑娘居东配殿,其余几位…”
“不,”萧彻淡淡道,“不是正殿,也不是配殿。”
赵德胜疑惑:“那是…”
“偏殿。”萧彻端起茶盏,饮了一口,“景阳宫偏殿,有十几个房间吧?够她们住了。”
赵德胜彻底愣住了。
偏殿?
还…十几个房间?
“陛下…”他声音发颤,“这…这不合适吧?那十位姑娘,可都是世家贵女…”
“贵女?”萧彻抬眸,眼中闪过一丝冷意,“入了宫,便是朕的妃嫔。妃嫔该住哪儿,该是什么位份,朕说了算。”
他顿了顿,缓缓吐出两个字:“采女。”
赵德胜:“……”
他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采女?
那是后宫位份中最低的一等,甚至比答应、常在还低!通常只有宫女被临幸后,才会给个采女的位份,相当于…通房丫头!
这十位可是正儿八经选秀进来的世家贵女啊!
“陛下…”赵德胜艰难地开口,“采女…这…这未免太…”
“太什么?”萧彻挑眉,“太高了?”
赵德胜:“……”
他无话可说了。
陛下这是…疯了吧?
前朝那些大臣知道了,还不得闹翻天?!
“传旨吧。”萧彻摆摆手,“十名秀女,皆封采女,居景阳宫偏殿。明日便搬过去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赵德胜硬着头皮应下,心中已经开始为那群贵女默哀。
储秀宫。
旨意是在午时送到的。
传旨太监面无表情地展开圣旨,尖细的声音在寂静的厅中回荡:
“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:李氏知微、冯氏婉瑜等十人,秉性柔嘉,仪态端庄,今特册封为采女,居景阳宫偏殿。钦此——”
死寂。
绝对的死寂。
十名秀女跪在地上,全都傻了眼。
采…采女?
她们没听错吧?
李知微抬起头,脸上血色尽褪,眼中满是难以置信。
她可是丞相嫡女,京城第一才女,竟然…只封了个采女?!
冯婉瑜更是直接呆了,跪在那里,一动不动,仿佛石化了一般。
其余八人也是面色惨白,有几个甚至身子晃了晃,几乎要晕过去。
传旨太监合上圣旨,淡淡道:“各位采女,接旨吧。”
无人应声。
太监皱了皱眉,提高声音:“接旨——”
李知微最先回过神,深吸一口气,缓缓叩首:“妾身…领旨谢恩。”
声音平静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冯婉瑜这才如梦初醒,咬着牙,重重叩首:“妾身领旨!”
其余人这才跟着磕头,声音零零落落,有气无力。
旨意传完,太监便退下了。
厅中,十名采女面面相觑,久久无言。
终于,一个采女“哇”地哭了出来:“采女…我竟然只是个采女…我爹是二品大员啊…”
这一哭,仿佛打开了闸门,好几个采女都跟着哭起来。
李知微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中已恢复平静。她站起身,对众人道:“都别哭了。既已封了采女,便是陛下的妃嫔。哭哭啼啼,成何体统?”
冯婉瑜也站起身,冷笑道:“采女就采女,总比落选强。只要进了宫,总有翻身的机会。”
话虽如此,她眼中却满是屈辱与不甘。
慈宁宫。
太后听闻旨意,先是一愣,随即抚掌大笑。
“采女?景阳宫偏殿?”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,“哀家这儿子…可真是…”
苏嬷嬷也忍不住笑:“陛下这是…把那些世家贵女当宫女使唤呢。”
“何止是宫女,”太后擦擦眼角,“宫女好歹还能在各宫走动。采女…那是连名分都几乎没有了。”
她顿了顿,眼中闪过促狭:“景阳宫离哀家这儿倒近,离乾清宫和翊坤宫…那可远了去了。你说皇帝这是什么心思?”
苏嬷嬷想了想,低声道:“陛下这是…不想让那些人打扰宸皇贵妃娘娘吧?”
“不止。”太后摇头,“他是想告诉那些人,进了宫,就得守宫里的规矩。什么家世背景,在皇帝眼里,什么都不是。”
她眼中闪过一丝欣慰:“哀家这儿子,看着冷冷清清,对阿愿倒是护得紧。”
正说着,外头宫人禀报:“太后,景阳宫的嬷嬷求见。”
“让她进来。”
一个四十来岁的嬷嬷进来,恭敬行礼:“奴婢参见太后。”
“起来吧。景阳宫那边如何了?”
嬷嬷躬身道:“十位采女已安置妥当。只是…都有些情绪。”
“情绪?”太后挑眉,“什么情绪?”
“李采女还算沉稳,冯采女气得不轻,摔了茶盏。其余几位…有哭的,有闹的,还有要见陛下的。”嬷嬷顿了顿,“奴婢按规矩,都拦下了。”
太后点点头:“做得好。告诉她们,既入了宫,就得守宫规。采女有采女的规矩,该怎么做,你按规矩来便是。”
“是。”嬷嬷应下,迟疑道,“只是…采女的份例,实在微薄。一应衣食住行,都…”
“都按规矩来。”太后淡淡道,“她们若嫌份例少,就让家里送银子来。宫中不是有规矩吗?想加菜,想添衣,想用好的胭脂水粉…都可以,拿银子买。”
嬷嬷会意:“奴婢明白了。”
待嬷嬷退下,太后对苏嬷嬷笑道:“你说,那些世家贵女,从小到大锦衣玉食,如今进了宫,却要为了口吃的、穿的算计银子…这滋味,怕是不好受。”
苏嬷嬷也笑:“可不是吗。这下,她们怕是没心思争宠了,先想着怎么填饱肚子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