笔趣阁 > 龙拳 > 第13章 南方战火,浔河码头

秦庚自顾自地走出了苏家那朱漆斑驳的侧门,步履轻快,心里头那块石头算是落了地。看小说就来m.BiQugE77.NET

他并不晓得就在自己前脚刚走,后脚那校场里头周大支挂便和女徒弟议论起他来。

此时的秦庚,满脑子琢磨的都是周永和刚才那一通摸骨。

“周支挂这人,看着孤傲,面冷心热,是个讲究人。”

秦庚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肩膀:“这一通摸下来,说我没暗病亏空,让我按部就班地练,算是吃了颗定心丸。”

练武这行当,最怕的就是自个儿瞎练练出了岔子,伤了底子,那就是折寿。

如今有了周支挂这句“没暗病,没亏空”,秦庚觉得这以后每天练得更踏实了。

“能吃是福。”

秦庚摸了摸稍微有些干瘪的肚皮,那里头正像是有团火在烧,催着他赶紧去填些嚼谷,“就是这银钱上,还得再紧着点赚。实力越来越强,要是哪天断了顿,上不起汤药,这刚养起来的气血,怕是就要反噬自个儿了。”

这一路琢磨着搞钱的道道,不知不觉间,秦庚已经回到了徐金窝棚所在的那个破败巷口。

日头刚过晌午,按着往常的规矩,这个点儿正是早班车夫收车、晚班车夫还没出动的时候。

大部分车夫要么是在路边的阴凉地儿、树荫下,支着车把眯一觉,要么就是在路边的茶摊子上为了省那两文钱的茶水钱跟老板磨牙,极少有大中午特意跑回窝棚休息的。

一来一回耽误工夫,二来窝棚里闷热潮湿,那股子脚臭汗臭味儿熏得人脑仁疼,还不如外头敞亮。

可今儿个,还没进巷子,秦庚就觉得不对劲。

那平日里死气沉沉的窝棚区,今儿个却像是炸了锅似的,人声鼎沸。

秦庚快走两步,进了窝棚一看,嚯,好家伙!

不大的空地上,乌央乌央全是人。

不光是自家的徐叔、金叔,就连隔壁马村窝棚的把式们也都来了。

李狗那小子正蹲在磨盘上,跟只猴子似的,唾沫横飞地比划着什么。

还有那个向来沉默寡言的马来福,这会儿也正光着膀子,任由旁人给他往背上涂那黑乎乎的跌打药酒。

大家伙儿虽说身上都带着点彩,有的脸上青了一块,有的胳膊上缠着渗血的布条,但一个个脸上的神色却是透着股子难以掩饰的亢奋和喜气,就跟过年吃了顿肉似的。

“小五儿哥回来了!”

眼尖的李狗第一个瞅见了秦庚,扯着嗓子就喊了一句。

这一嗓子,把大伙儿的目光都给拽了过来。

徐春正叼着烟袋锅子,坐在个破板凳上跟马来福说话,见着秦庚,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立马绽开了花,招了招手:“小五,快过来!正好说到你呢,咱们正商议着大事儿。”

秦庚心里好奇,几步凑了过去,目光在众人身上的伤处扫了一圈,眉头微蹙:“徐叔,金叔,这是跟谁干仗了?怎么大家都挂了彩?”

“干仗?那是咱们去收地盘了!”

金叔大笑一声,牵动了嘴角的伤口,疼得龇牙咧嘴,却还是忍不住乐呵,“义和窝棚那帮孙子,自从赖头死了,就是一盘散沙。前些日子咱们跟马村窝棚的兄弟联手,狠狠收拾了他们几顿。”

“就在今儿上午,咱们两家合伙,直接把他们从南城浔河码头那块肥肉上给挤兑走了!”

“林把头那边也点了头,以后那块地界儿,归咱们徐金窝棚和马村窝棚两家分!”

秦庚闻言,眼睛也不由得一亮。

浔河码头!

在津门这地界儿混饭吃的车夫,谁不知道浔河码头是块流油的肥地?

平安县城虽然不大,但靠着水路,大大小小的码头也有七八个。

可这浔河码头,那是客流最大、油水最足的一个。

南来北往的客商、办事的官员、逃难的富户、来往的学生,大多都从这儿下船。

在这儿拉活,不说别的,那些个客人出手就阔绰,随便赏几个子儿,都够在城里跑半天的。

以前这块地盘,那是义和窝棚的命根子。

赖头活着的时候,仗着跟林把头的那层关系,给这块肥肉死死咬在嘴里。

旁的窝棚要是敢去那儿拉个活,轻则被砸车,重则被打断腿。

没想到,这赖头一死,这块肥肉竟然真让自家给啃下来了。

“林把头那老狐狸能答应?其他窝棚能答应?”

秦庚低声问道。

林把头唯利是图,赖头以前没少给他上供,如今换了人,若是没够分量的筹码,他能松口?

其他窝棚呢?

谁不知道浔河码头是块肥肉?

“嘿,这还不多亏了你小子!”

徐叔把烟袋锅子往鞋底上磕了磕:“现在南城这一片,谁不知道你秦小五的大名?”

马来福也笑道:“小五儿哥,现在南城这一片,都知道你活生生打死了赖头。”

“我们也就附和着说。”

“小五,这次你是功臣,人的名树的影,这次还真是多亏了你的名声,让好几个窝棚不敢出手抢夺。”

本来秦庚打死赖头的事是没人信的,甚至林把头都不信,只是栽赃给秦庚。

但津门就这么大点地方,遍地的串子信爷,秦庚平时干什么,若是有心人想查,还真藏不住。

那天秦庚举起四百多斤大石头的事,窝棚的人没到处传,但也有路过的人看到了。

这事被路过的人传了出去,大家也就都认了。

不过一开始南城没人信,都以为瞎传的。

但是后来有心人发现秦庚天天能吃那么多卤煮,一天出车十七八趟都不见汗,南城车行的车夫就都渐渐觉得,就是秦庚打死了赖头。

“我算什么功臣,大家都挂彩了,我人都不在。”

秦庚摆了摆手,看着周围那些鼻青脸肿的叔伯,诚恳地说道,“地盘是大家一拳一脚拼着血肉打下来的,大家都挂了彩,我这连皮都没破一点,受之有愧。”

“哈哈哈,你小子,还是这么个谦虚性子。”

大家善意地哄笑起来,气氛热烈而融洽。

徐叔站起身,扫视了一圈众人,正色道:“行了,笑也笑够了,说正事。”

“既然码头拿下来了,规矩就得立起来。”

“以后,咱们窝棚的车,主要就往浔河码头那边跑。除了那是脚行车夫的搬活儿咱们不能碰,剩下的,只要是坐车的,咱们都能抢,全看自个儿本事。”

“今儿个下午,咱们就过去亮亮像,占住坑!”

“得嘞!”

众人齐声应和,摩拳擦掌。

秦庚也跟着点头:“那徐叔,以后大家抢码头干仗的时候,能不能带上我?每次这种事儿都没我的份,我也有一把力气,总让叔伯们顶在前面,这不仁义。”

这话一出,原本热络的气氛稍微顿了顿。

徐叔看着秦庚,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期待的李狗,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,变得严肃起来。

“小五,李狗,你俩听好了。”

徐叔指了指秦庚,又指了指李狗,“咱们窝棚,谁都能上去拼命,唯独你们这帮半大小子不行。”

“你们才多大?身子骨还没长成,正是打底子的时候。”

“这种烂仗,那是拿命去填的。万一被人敲了闷棍,伤了筋骨,落下一身暗病,这辈子就毁了!”

“别看你小五现在力气大,可那帮孙子阴狠着呢,石灰粉、剔骨刀……要知道力气再大也怕菜刀。”

“这种脏活累活,有我们这些老骨头先扛着。等我们扛不动了,自然有你们顶上来的时候。”

李狗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又咽了回去,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。

秦庚也没再争辩。

这是长辈们的爱护。

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世道,这帮底层车夫用自己粗糙的方式,守护着窝棚里的希望。

秦庚心中微暖,暗暗攥紧了拳头。

既然叔伯们不想让他涉险,那他就用自己的方式——变得更强,赚更多的钱,在这个世道里混出个人样来,以后给大伙儿撑起一片更结实的天。

李狗蹲在一旁,眼神有些黯淡。

他看了看意气风发的秦庚,又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胳膊,心里有些没底。

小五哥能行,自己呢?

这辈子,是不是也就是个拉车的命,能不能过好都是个问题。

“行了,都别愣着了!”

徐叔大手一挥,打断了两个少年的思绪,“带上车,走着!去浔河码头开张!”

……

一行十几辆洋车,浩浩荡荡地穿过南城的街巷,直奔浔河码头而去。

还没到地儿,远远地就能听见那一阵阵如潮水般的喧嚣声。

浔河码头,那是真热闹。

宽阔的江面上,千帆竞渡,百舸争流。

巨大的轮船喷着黑烟,发出震耳欲聋的汽笛声,缓缓靠岸。

更多的是那些吃水颇深的木质货船,密密麻麻地挤在栈桥边。

码头上,人头攒动,摩肩接踵。

赤着上身的脚夫们,喊着号子,扛着巨大的麻包,在跳板上如履平地,汗水在阳光下油亮发光。

提着篮子叫卖的小贩,穿梭在人群缝隙里,那叫卖声也是五花八门。

“卖烟卷咯!哈得门,老刀牌!”

“糖堆儿!大糖堆儿!”

甚至在码头的一处空地上,还有个草台班子正在唱戏,锣鼓点敲得震天响,引得一群闲汉围观叫好。

还有一个吹糖人的老头,身边围满了一群流着鼻涕的孩子,看着那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糖猴子、糖猪八戒流口水。

这就是津门的码头。

繁华,杂乱。

秦庚他们这帮新面孔一露头,立刻就引来了不少目光。

那些原本盘踞在码头周边的,城西、城北、城东车行的车夫们,都停下了闲聊,望了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