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年头粮食金贵,寻常人家哪舍得多放油烙饼?
可就是这样一位日子紧巴的妇人,却记着恩情,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捧到了自己面前。看最快更新小说来M.BiQuge77.Net
她飞快地眨了眨眼,将心头翻涌的暖意与酸涩压下去,随即扬起一抹笑,伸手接了过来。
“阿大,这饼我一定好好吃,也替我谢谢你娘,有心了。”
见姜弘瑶收下,阿大的嘴角咧得更开,忙不迭地叮嘱:“姜姐姐,要趁热吃!这杂面饼热着吃最香,要是放凉了,咬着就费劲!”
姜弘瑶笑着应下,掰了一小块饼送进嘴里。
粗粝的饼渣蹭得嗓子有些发紧,可细细嚼开后,麦香混着淡淡的油香慢慢散开,姜弘瑶竟品出了一丝回甘。
两人并肩坐在店铺后院的大木头墩子上,院外就是江岸,风里飘着水汽,远处的船只慢悠悠地划过水面。
阿大在一边聊着南市的新鲜事儿,哪条巷子里的花猫生了崽,哪家铺子来了洋货,说得绘声绘色。
说着说着,话题就绕到了傅云州身上,他拍着小手夸赞:“傅哥可厉害了!上次有人在码头闹事,他三两下就给打趴下了!”
姜弘瑶听得有趣,顺着问:“那丁子勇呢?他也厉害吗?”
阿大歪着脑袋想了想,小眉头皱了皱。
“傅哥说啦,勇哥像老鼠,溜得贼快!上次人家找他对账,他转眼就没影了!”
姜弘瑶被他模仿的模样逗得笑出声,笑着笑着,想起方才在街上看见的一幕。
“阿大,我刚才在街上看到几个甸国人,甸国人常来这儿?”
阿大捡起脚边一根小木棍,在地上随意划着圈,“之前没见过,最近有几个常常在街上逛,他们肯定是来买粮食的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 姜弘瑶转头看向他,手里撕着面饼。
阿大抬手朝江对岸的方向指了指,声音压得低了些:“是鼠爷说的!鼠爷还骂呢,说这群阴沟里的臭虫,根本不配吃咱们白花花的大米!”
“鼠爷是谁?”
“鼠爷可厉害了!” 阿大眼里闪着崇拜的光,“他什么都知道,还养着一群没家的乞儿,就是腿有点瘸,走路一拐一拐的。”
姜弘瑶心里一动 —— 方才在街上看见的那位老人应该就是鼠爷了。
正想着,阿大又像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,“姜姐姐,我昨天和阿狗又跑去粮铺了,白米那么贵,可那些甸国人却买了好多好多,他们怎么这么有钱?”
阿大低下头,手上扒拉着野草,声音压得更低了,像在跟自己嘀咕:“我和阿狗都好久没吃过白米了。上次还是过年吃的呢。”
他忽然抬起头,眼里闪过一丝雀跃,像是在分享一件高兴事:“娘拿了三个铜板,在饭庄后门排了半天买来一碗泔水饭。足足小半碗白米饭,里面还拌着剩菜,我和阿狗吃的可香了。”
姜弘瑶张了张嘴,却没说出话来,只觉得心里有些难受。
历史课上讲过,这时候的甸国人往这边跑的越来越多,几乎全是来倒腾大烟的。
阿大他们这些孩子,连泔水饭里的白米都当成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美味。
可百姓辛苦种出来的粮食,却被换成了让人倾家荡产、骨瘦如柴的大烟。
那些甸国人,揣着用烟土换来的黄金白银,扛着从这里抢来的粮食,转头又把更多的大烟运进来。
像一群贪婪的蛀虫,一点点啃食着这片土地的血肉。
这样想着,姜弘瑶的可悲又可恨的情绪像潮水似的漫上来,几乎要将她淹没。
她低头看着阿大仰起来的小脸,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对 “甸国人有钱” 的疑问,懵懂得让人心疼。
到了嘴边的话 —— 那些关于大烟、关于掠夺、关于苦难的真相 —— 终究还是被她咽了回去。
她身处在历史的洪流中却无能为力,这种认知既清醒又痛苦。
她看着阿大仰着的小脸,最终还是忍下满心的难受,扯出个笑把手里的饼分了一张给他。
“来,你也吃点。”
阿大连忙摆手:“姜姐姐你吃!这是娘给你烙的!”